一位老山女兵的情怀

在战友坟前，谢楠泣不成声
“老山女兵”是她的网名，但却是真实的老山来的女兵，当年野战医院的护士。从战火硝烟中走来的女性，一晃２０多年，时间虽已经冲刷去她的稚嫩，但眉宇间的英气却掩饰不住她的刚毅。碰到感动的事她会哭得一塌糊涂，连臧雷营长都调侃她：“上台讲个话哭成这样，还要不要政治觉悟。” “老山女兵”又哭又笑地反驳：“我就不懂政治了，我还不懂经济呢，怎么着，我被感动了还不许我哭。”
“老山女兵”叫谢楠。
“老山女兵”在这次清明节至金平、西畴、麻栗坡３处烈士陵园扫墓的活动中是一个重要角色。正是她的网络帖子，把千里之外的出家人——心安法师、还有航空公司的机长王学金吸引到了这次活动之中。
“老山女兵”酷爱网络，军人情结让她和军事网站“燃烧的血”结下了不解之缘。她在此纵横驰骋，如鱼得水。看到牺牲了儿子的烈属家庭生活困难，她召集战友，发起捐助，济危救困，并把每一分钱都踏踏实实用在了被救助人身上。“老山女兵”不愿把钱交给别人资助烈属，她怕这钱到不了被捐助者手中。问题是，“老山女兵”把这江湖“及时雨”的身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就是给自己揽到了一串的操心和疲累。在网上公布烈属家庭的住址，帐号，让捐助者直接把钱寄到了烈属家里。“老山女兵”还要充当执行者和监督者的角色。老山女兵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烈士们把命都献出来了，我做这点小事难道不应该吗！”
“老山女兵”说，因为在一次纪念阵亡战士的会上，心情激愤，提起枪来朝天开了一梭子。没想到，这一梭子就把前途给打掉了。当时一位军官问她为什么胡乱开枪，“老山女兵”回了一句：“电影上不都这样吗？”谁知才回到营地，处分也跟着来了，但因为之前有立功表现，就功过两抵。“老山女兵”说：“要不是这件事，我可能在军队发展得更好，不会这么早脱下军装。我知道战场纪律，但当时太激动了。我如果肯承认个错，也许结局就完全是两回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想见见那位处罚我的军官。不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想像个朋友一样聊聊天，互相沟通一下。”这就是“老山女兵”，质朴、执着还有点憨得可爱。
让“老山女兵”耿耿于怀的是一桩旧事：一个即将上前线的战士想买一个收音机，找她借１５元钱，女兵兜里揣着１５元钱，但只给了他１０元钱。谁知小战士一上前线再也没有回来，待“老山女兵”再见到他时，已是一具浑身冒血的尸体。在过后的十几年里，“老山女兵”见不得５元钱的整票，连别人在她面前提５元钱都受不了。这是一笔无法偿还的“借债”，却让债主背上了一笔累累的痛。“老山女兵”在网络上把她忍受许久的痛发泄了出来：赵勇，你是我生活中最要好的战友、朋友、老乡，你也是在前线唯一来医疗所看我的好友。那时候，你借送伤员的机会，偷偷地跑来牛滚塘医疗所看我，还给我带了两块压缩饼干，一瓶汽水，几颗糖……没想到，医疗所帐篷前那匆匆一别，竟是我们的最后的诀别！你说过你在后勤运送弹药一点也不危险……你说过你安全绝对没有一点问题……你说过凯旋回家乡，我们一起考大学的……你这家伙，你是个大骗子！你不但没有跟我一起考大学，还欠着我一碗米线没请，你说请我吃那种带肉馅的，一毛六分钱一碗的。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你就这样赖帐了？！别再喊我姐了！我恨你！……真的很恨你！！
我们来了１００多号老乡参战，你是最帅的一个，最小一个，最乖一个，我们也最要好一个；临走时我几次叮嘱你……小心点！小心点！！你笑着说：“没事，没事！嘿嘿……没事……”没事？什么没事？才没有过多久，这不就出了大事，你呀你！你这狗家伙！怎么不小心点？！怎么不会保护自己？！不就运送弹药时遭几枚炮击吗？你却把自己脑袋全部炸没了，你呀你！都是怪你！！别人都长得一米六几，一米七几，你却长到一米八一，南方人有几个这样长的？都是怪你！长这么高干吗？因为你比别人多高了半个头，炮弹把你脑袋炸得粉碎，你把自己永远留在这里……１８岁，你永远１８岁！你的生命永远凝固在１８岁的记忆里……你说你是什么东西？！什么玩意？！不够意思！一点也不够意思！！起来！不要再在这里沉睡。
走！——回家！——我带你回家！！
无数的网友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４月９日，麻栗坡烈士陵园的纪念碑前，“老山女兵”终于把这段往事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我明明有１５块钱的，我为什么要扣下５元钱呢。他只有１８岁，连生前最后一个愿望都没实现。” “老山女兵”哭得稀里哗啦，人也蹲到了地上，是真性情也是真忏悔的流露。人世间这样的５元钱也许不是大数目但“老山女兵”却把它当成了生命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长眠在墓中的小战士也许听到了，他也会欣慰而安吧！
每年清明，“老山女兵”都要去小战士的幕前敬献花圈，那是生者对死者的承诺和惦记，是至死不悔的怀念。
“老山女兵”的诗写得很好，她给这位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小战士写了一首诗：

战友，我的好兄弟
我来看你
２０年的光阴缓缓逝去
你生命永远凝固在１８岁的记忆
而此时我已是银丝一缕
战友，我的好兄弟

我来看你
战地的硝烟早已远远飘离
你生命迸散的那一瞬却回头寻觅
是看你的祖国？
看你心爱的姑娘？
还是在看你美丽的故里？
战友，我的好兄弟

我来看你
猫儿洞前花香四溢
你墓后却荆棘满地
黄鹂飞来坟头鸣声凄凄
你是否还有美好的夙愿难以舍弃？
战友，我的好兄弟

我来看你
洞穴里，你冰冷的棺灵早已安谧
我已没有了磅礴的泪滴
却留下一颗荒凉的心在风中长长抽泣
战友，我的好兄弟

我来看你
在墓前，没有语言向你慰籍
斟一杯家乡的芳香的米酒
愿你孤寂的灵魂在这里永远安息！
香烟缭绕，“老山女兵”在小战士墓前静默无语，墓前的花圈簇拥着朵朵黄花，花圈上有“老山女兵”的问候语：“战友，你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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