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蛮横，我们为什么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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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有尊严地活着，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对于中国的寻常百姓来说，尊严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渺渺无边的奢望。

当我们的正当权益受到不法侵害时，奋起反抗是人的本能；当身边的同胞饱受无端欺凌时，主持正义是基本道德。但是，现在奋起反抗和主持正义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大部分人的策略是能忍则忍息事宁人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难道中国人的血性消失良知丧尽？都不是。如果侵害我们利益的只是街头混混，奋起反抗主持正义或有胜算，即便眼下失败了，还有政府帮你主持公道伸张正义；而现在大规模地侵害百姓利益的，恰恰是手握国家利器的政府官员，奋起反抗或者主持正义恰恰是以卵击石，维护尊严极有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还是以近期发生的两起案件为例，看看当今社会维护尊严的成本何其巨大：

先看百姓奋起反抗的。抚州一介百姓钱明奇，因合法房产被强制拆迁，损失200余万元，7年来连续不断地请求、上访、起诉、控告，穷尽一切合法的救济手段，不仅未能讨回公道，反被官员奚落：你一直说要炸，几年都没炸。结果，钱明奇彻底绝望，制造了526系列爆炸案，不仅自己一命归天，而且殃及两位无辜路人，财产损失与社会影响自不待言，开创了中国以系列爆炸手段报复社会的先河。爆炸案后，江西省委迅速查撤了临川区委书记与区长两人的职务，与钱明奇相同情况的十几位被强拆户也迅即拿到了补偿款。

再看官员主持正义的。原利川市都亭街道办事处党委书记冉建新，因为支持当地百姓在政府的统一规划之下自建临街新房，以便失去土地的家乡父老能够有一席谋生之地，但此举却遭到了原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伟的忌恨，于是罗织罪名，强制双规，最后经严刑拷打死在巴东县检察院里。虽然百姓的自主建房行为得到了利川市委的文件批复，虽然冉建新本人也向李伟再三道歉，但他最终因为民请命而死于非命。冉死后，李伟被停职，百姓的自行建房行动也在政府的默许之中轰轰烈烈地迅速铺展开来。

通过上述两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奋起反抗或者是维护他人的利益主持正义，出头者的成本是极其高昂的，他们使其他同胞在历经周折之后获得了尊严，自己却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代价。换句话说，不出人命，百姓扳倒官员下级扳倒上级的概率微乎其微，而奋起反抗或者主持正义的结果却有可能是自己牺牲他人得利。

血淋淋的事实教育了百姓与官员，不到绝境不要反抗官员，不关自己不要得罪上级。不要责怪百姓面对不法侵害逆来顺受，不要责怪官员面对百姓疾苦无动于衷，威武不屈的传统与大公无私的说教，在无价的生命面前统统显得那样苍白与脆弱。

当然，不是所有维护尊严的行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在采取行动之前，理性的人总是要算账的，收益与成本自然要比较一番，如果成本大于收益的事情，谁又愿意去做呢？这也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明明遇到了不合理的事情，但是我们不会试图去改变现状而是选择忍气吞声，因为，单枪匹马想去改变现状的成本将远远大于我们的收益。

比如，企业营业执照年检，工商局会游说私营企业参加个私协会，美其名曰是自愿，但如果你不参加并缴纳年费1200元，你的执照年检将会面临很多麻烦。有的公司把网上已通过审查的年检资料送到工商局时，办事人员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公司应当提供有资质的审计机构出具的财务审计报告。如果公司的经办人员觉得这笔审计费用花得很冤枉，办事人员则劝告他们，只要企业交纳会费，审计报告就可以不用交了。果然，钞票一掏，年检手续当场办结。

再比如，汽车年检，除了交警支队本身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搭车收费以外，支队大门口常年都活跃着一大批掮客，他们声称可以帮你顺利地通过年检，前提是另外给他们150元。有的司机不信邪，偏要自己开车去检，结果不仅耽误了时间，而且被检查出车子的问题不少，检测人员慎重其事地要求他赶紧修理，否则要出大事。司机悻悻离去，转身付出150元给掮客，车辆很快便顺利通过了检测。

同一份资料，因为交纳了会费，年检便可以通过，否则就要你忙前跑后；同一辆车，因为多付了150元，安全性能便由坏变好，否则你便要来回折腾。工商局与交警支队工作人员的行为，其实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但几乎所有的人面对这种侵害，都选择了默默无声地忍受。

为什么？因为，如果去控告他们，结果肯定得不偿失。工作人员的所作所为，其实他们的领导心知肚明，甚至早就沆瀣一气，否则工作人员不可能这样胆大妄为。如果受害者要去控告，一定要找他们领导的领导，但领导的领导不仅离我们路途遥远，而且也有可能是一丘之貉。就算是你愿意耗时费力不吝钱财费尽周折坚持不懈，通过诉诸到舆论反映到纪检把这几个办事人员给告倒了，最根本的问题是你的执照你的车明年还要不要检？到时候换上一个人，既不收钱也不让你通过，那麻烦可就大了。

其实，只要苛刻的年检制度存在，无论办事人员是哪位，老百姓注定都是俎上鱼肉。举一反三，要想官员不滥用职权，最好的办法就是缩减官员的权力，如果什么事都需要政府来管政府来批，那无所不在的审批本身就意味着已把老百姓的尊严踏翻在地。

无论是钱明奇案冉建新案，还是前文所叙两个年检的例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要了眼前的尊严，完全有可能丧失未来的重大利益；而放弃尊严，反倒可以苟且偷安得过且过。在官员的强权面前，在横蛮的制度面前，放弃尊严也许是普通百姓的唯一选择。

钱明奇冉建新为了维护自己和他人的尊严，慷慨赴死和蒙冤受屈，他们无疑是百姓心中的英雄，鲁迅先生称赞说，这样的人是“中国的脊梁”。但是，这样的英雄越是层出不穷，说明和谐时代离我们越远，说明我们的制度重大缺陷越多，说明尊严体面的生活离我们百姓愈加遥遥无期，什么时候这样的英雄消失了，那才是我们的时代幸事百姓福音。

***总理说，要让人民更加幸福更有尊严地生活。可是，如果政府既不肯缩减权力，又不肯接受监督，百姓尊严体面的生活又到何处去寻觅？

既要当前更要长远，活着远比尊严重要，宁为瓦全不要玉碎，强权当道，我宁愿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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