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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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让我们一起向为班长守墓24年的可贵老兵致敬 周二 01 三月 2011, 9:02 pm | |
| 让我们一起向为班长守墓24年的可贵老兵致敬
路,是躺下的碑;碑,是立起的路。烈士的英灵已铸就了不朽的丰碑,化作悠悠长路,绵延着烛照千年的民族精神,指引着一代代后人前赴后继……
——摘自独库公路纪念碑
2007年6月23日下午5时,骄阳似火。
耸立在天山深处的唐布拉山谷里的乔尔玛独库公路烈士纪念碑,在烈日下熠熠生辉。陈俊贵,当年的筑路战士,如今的独库公路烈士陵园守灵人,满怀深情地给我们讲述了他的战友当年爬冰卧雪忍饥挨饿修筑天山独库公路的英雄事迹。他指着纪念碑上烈士名字第一排第四个说:“这是当年我的班长,如果不是他命令我吃下一个馒头,我肯定也成了烈士,那么,如今站在这里给你们讲解的就不会是我,也许就是我的好班长郑林书……”
讲到这里,陈俊贵的眼里闪着泪花。
透过那晶莹的泪珠,我看到了巍巍天山皑皑雪峰,看到了解放军战士排除千难万险修天山公路的一幕幕繁忙场景,看到了筑路英雄一个个龙腾虎跃的身影……
新中国成立已24年了,面积达160多万平方公里的新疆,通车公路只有不足900公里,且等级低、质量差。疆内盛产的石油、棉花、羊绒等物资运不出去,严重积压,只能以运定产;部队戍边卫国因道路蜿蜒崎岖,官兵们只能骑马或步行巡逻,给养保障更是难上加难。
1973年8月,日理万机的周恩来总理在看完了一份国务院和***《关于改善新疆交通运输条件》的报告后,立即以急件的形式向毛主席速报。主席阅后很快批示:“可考虑让部队到新疆修路。”
1974年5月,解放军工程兵的3个团奉命进疆,武汉、西安的5个测量队也开进了天山。8月,独库公路正式开工建设,一场长达10年、与严酷恶劣环境斗争的战役拉开了。
生死关头,班长命他吃下最后一个馒头
1980年4月12日,在天山上修筑独库公路的驻新疆某工程兵部队被暴风雪围困,电话线又被大风刮断,与外界失去联系。当天上午,该部队二营五连四班班长郑林书奉命带领副班长罗强、战士陈卫星和陈俊贵,到42公里之外的天山脚下某部传达紧急命令:下面的部队和上面的部队一起清除积雪,打通道路,以便向上面的部队运送给养。4人当中,来自辽宁省辽中县的陈俊贵年龄最小,20岁,那天他才入伍38天。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们轻装上阵。4名战士带了一支“54式”步枪、38发子弹和20多个馍馍、两壶水就出发了。正常情况下,从零公里出发到42公里处,他们一天一宿就能抵达。可谁知,这次这42公里路,竟成了他们的生死之路。
走出营地没多久,天气变得更加恶劣,风雪交加,气温降到零下30摄氏度。很快,道路和树木全部被白雪覆盖。在白茫茫的雪山里,别说行走了,连分辨方向都很困难。班长郑林书决定带着大家沿着电线杆走。尽管电线杆大多架在峡谷、山坡边沿,行走起来非常危险,但总不至于迷路。
为了战友的安全,郑林书始终坚持走在前面探路。他一会儿掉进沟里,一会儿又撞上硬物。就这样,4个人你扶我,我扶你,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到了夜里,他们只好借着白雪的光亮前行。饿了,就啃几口馒头;渴了,就抓几把雪吃。艰难地走了两天两夜,他们算了算走过的电线杆子数量,知道走了大约30公里。
尽管极度疲惫,但他们都不敢停下来休息。在那种情况下,停下来就意味着可能被冻死。此时,比恶劣天气更可怕的是,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了。又累又饿的4个人,看着馒头直咽口水,但还是商量着,将这个馒头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吃。于是,他们继续在风雪中前行,大家都以雪充饥。
由于行走艰难,出汗太多,他们的衣服全都湿透了。风一吹,裤腿就被冻得硬邦邦的,腿都没法打弯。再加上积雪深厚,他们每向前挪一步都异常艰难。大约又走了3公里,陈俊贵坚持不下去了,对班长说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郑林书大声说:“不行,绝对不能把你扔下,我们背也要把你背到目的地!”接着,他命令陈卫星把陈俊贵背的枪接过去,让陈俊贵在后面慢慢走。
4月14日下午6时,在离目的地还有8公里的地方,饥寒交迫的4个人都坚持不住,纷纷倒在了雪地里。郑林书哆嗦着拿出最后一个馒头。大家心里都清楚,吃下这个馒头就能多顶一阵饥寒,也就意味着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但4个人都相互推让,谁也不肯吃。郑林书说:“我和罗强是***员,应当吃苦在前;陈卫星是老兵,也应带头吃苦;陈俊贵是新兵,年龄最小,馒头给他吃。”
看着倒在地上的战友,陈俊贵说什么也不愿吃。郑林书发火了,大声命令他把馒头吃下去。陈俊贵只好含泪吃下了那个救命的馒头。生死战友情。直到现在,只要一回想当时自己吃一口馒头,战友们吃一口雪的情景,他就心如刀绞。又走了不远,郑林书支撑不住,倒下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用最后一点力气对陈俊贵说:“我死而无悔,你一定要完成任务!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部队驻地附近的山上,让我看护部队和战友。如有机会,今后你到我老家去看望一下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陈俊贵和罗强、陈卫星摇晃着班长的身体,高声哭喊:“班长,你不能走啊!我们还要一起修路呢!”可此时,他们的班长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陈俊贵悲痛欲绝,他知道,是班长和大家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他抱着班长的遗体立下誓言:“班长,你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一定完成任务!班长,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郑林书牺牲后,副班长罗强带队继续前进。走出3公里,罗强也因为饥饿寒冷和过度劳累而牺牲了。不久,严重的冻伤、极度的饥饿和超越生命极限的劳累使陈卫星和陈俊贵先后昏倒在雪地里。眼看着死神向他们一步步逼近,幸运的是,附近一个哈萨克族牧民恰好从这里经过,将奄奄一息的他们救起,送到了部队。陈俊贵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传递上级的命令,完成了班长交给他的任务。事后,部队党委为郑林书、罗强追记二等功,并追认他们为烈士。同时,按照郑林书的生前遗愿,将他的遗体安葬在新源县那拉提镇部队驻地附近的山上。
谨记遗言,22年苦苦守护班长墓地
陈俊贵被救后,送到新源县115野战医院住院治疗。由于极度冻伤,他的肌肉严重萎缩,前后住院4年,后来被评为二等一级伤残军人。由于他和战友们不畏生死的出色表现,他荣立了三等功。1984年,他复员回到了辽宁老家。
在老家的日子,到班长的故乡去看望班长的亲人,是陈俊贵最大的愿望。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班长牺牲时,他和班长仅仅相处30多天,只知道班长是湖北人,具体地址却不清楚。为了找到班长家的具体地址,他只好又回部队去查找。可等他回到新疆时,部队已经不在天山了。听人说,他当年所在的部队因整编,有的解散,有的分到其他部队去了,但具体到哪里去了,却没有人知道。每每夜深人静时,班长逼陈俊贵吃下那个救命的馒头时的情景就浮现在他的脑海。找不到班长的亲人,那种日益增长的负疚感,令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已结婚生子的陈俊贵最终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到埋葬班长的天山脚下,一生一世陪伴班长!他的这一决定,当即引起了全家人的强烈反对。陈俊贵含着泪说:“我一天找不到班长的父母,心里一天就不踏实。回到新疆离班长近一些,班长就不会寂寞了,我心中的愧疚就会少一些。”最终,家里人没有拗过他。
1985年,陈俊贵和妻子辞去工作,带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千里迢迢到了新源县那拉提镇,在班长墓地附近安了家。刚来新疆,人生地不熟,妻子孙丽琴至今还记得刚来时的艰难。她说,吃了上顿愁下顿,经常要去邻居家借粮食。住的房子是临时搭的窝棚,一下雨,家里几乎是座“水牢”。由于陈俊贵身体受过冻伤,天气一变化就有反应,有时连走路都困难。但一想到班长,他就什么都不顾了。
后来,陈俊贵一家盖起了土坯房,靠开荒种地度日,但那个窝棚他一直保留着。他的儿子陈晓宏也长大成人后,陈俊贵为了自己未了的心愿,于2001年支持儿子参军到了部队。
陈俊贵一直坚守在班长的身边,连自己的老家都没有回去过。平常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到班长的坟前,为坟培培土,然后坐下来和班长唠唠家常,有时一唠就是一天。逢年过节,陈俊贵都会带着铺盖到班长的坟前,陪着班长过。临走时,他都要对班长说:“你放心,等我知道了你家的住址,一定会去看望你父母!”
20年过去了,天山脚下的烈士墓前,草长叶枯,风起雪落。陈俊贵就这样守候在班长身旁。找到班长家的地址,去看望班长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
四处寻找,最终得到班长家地址
这么多年,除了为班长守墓外,陈俊贵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当年部队的寻找。只要在路上遇见解放军,他都要上前打听他原来的部队去了哪里,可每次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得往各地部队写信,试图寻找当年部队的下落。而投出去的几十封信,都没为他带回准确的消息。
因为经济条件困难,想外出寻找原部队的陈俊贵,一直都为路费发愁。但只要是有一点积蓄,他都会外出寻找。20多年来,他去过江苏、四川、湖北等6个省寻访,都没有结果。有一次,他听说以前的战友收编到连云港去了,据说消息还很准确,他兴奋极了。可高兴过后又发起愁来——路费咋办呢?
看到丈夫吃不下睡不好,妻子拿出了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几百元钱,对他说:“你去找吧,我知道去看看你才能放心。” 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钱,陈俊贵流泪了。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劳动能力,家里的重活都压在妻子身上,可妻子的心脏一直不好,这笔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原本是要给妻子看病的。
看出陈俊贵的迟疑,妻子说:“别多想了,去吧!”就这样,他踏上了去连云港的路程。可最终仍然失望而归。
20多年的苦苦找寻,最终因儿子陈晓宏的帮助有了结果。被父亲的行动深深感动的陈晓宏,入伍后也没忘记帮助父亲去寻找部队,希望能帮助父亲完成心愿。2005年9月的一天,陈晓宏从武警新疆总队交通第二总队的同志那里得知,这个部队的前身是由其他部队改编合并起来的。循着这条线索,陈晓宏进行查找,最后查证了这个部队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父亲的老部队。
接到儿子的电话后,陈俊贵激动得泪流满面,一口气跑到班长的坟前报告这一喜讯。随后,他借用邻居家的电话,给武警交通第二总队打电话,请求部队帮助寻找班长的家庭住址。
武警第二总队政委张国华,当年也参加过天山公路的建设,非常理解当时的艰苦和战友之间的感情。他交代政治部的同志一定要把郑林书的家人找到,并带陈俊贵去看一看。政治部的工作人员通过寻访当年的老同志、查原部队档案,终于找到了郑林书烈士家乡的具体地址:湖北省罗田县白莲乡上马石河村。
迟到的看望,老人坟前话战友深情
2005年10月,武警交通第二总队领导派政治部干部韩敬锋陪同陈俊贵到罗田县寻找郑林书的亲属。20年的思念和期盼,终于有结果了。临行前,陈俊贵再次来到班长的坟前,满怀喜悦地对班长说:“班长,我明天就要随战友去你的家乡看望二老,你放心吧,我要把他们接到新疆,要让他们安享晚年。”
经过两天的行程,在众多热心人的帮助下,陈俊贵终于见到了班长的亲人。在郑林书的弟弟郑建国家里,陈俊贵一说完情况,郑建国和姐姐都泪流满面。陈俊贵紧紧拉住姐弟俩的手,愧疚地说:“真对不起,我来晚了。”姐姐已泣不成声:“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伴着林书。”
姐姐说,郑林书参军第二年,父亲得了重病,他回来看望了一次。他回部队后不久,父亲就去世了,因为怕影响他的工作,家里就没有告诉他实情。所以,郑林书到牺牲时,都不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母亲也于两年前去世了。
当得知班长的母亲临终前还在念叨班长的名字,陈俊贵更感愧疚。他沉痛地来到班长父母坟前,点燃一把香,洒下三杯清酒,然后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道:“二老啊!你们的儿子没有回来,与他共患难的战友,就是你们的儿子。我来了,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25年了,在这漫长的日子里,我经常思念老人家,但没有想到,今天寻到这里,还是没能见到你们一面,这叫我如何向班长交代啊!”
陈俊贵的话,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为告慰班长的父母,陈俊贵在墓前又立下誓言:“请二老不要牵挂,今生今世我将守在班长坟前,让班长永远不寂寞。”
继续守护,讲述战友的英雄故事
从班长家回来后,陈俊贵继续守护着班长的墓地。
2006年6月10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交通厅、武警交通二总队和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尼勒克县政府共筹资150万元,将为修建独库公路牺牲的烈士墓全部迁到乔尔玛,并以独库公路纪念碑为基础,修建了烈士陵园。
横贯天山的独库公路,与伊乔公路相汇在乔尔玛,东通巴音布鲁克草原,西连唐布拉草原。夏日的乔尔玛美不胜收,在蓝天、白云、山峦、冰雪、翠柏和溪水间,耸立着一座白色的筑路英雄纪念碑。碑的正面镌刻着“为修建独库公路献出生命的同志永垂不朽”,碑下长眠着178位修筑独库公路的烈士。
班长郑林书的墓迁到了乔尔玛,陈俊贵也跟着来到了乔尔玛。如今,他和妻子已成为陵园的管理人。陈俊贵十分高兴地告诉我们,与独库公路烈士纪念碑配套的“天山独库公路纪念馆”和文物陈列室等正在建设中,可能今年“十一”就能建成对游人开放了,那时,就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筑路者的英雄事迹,学习和发扬他们的可贵精神了。
是啊!路,是躺下的碑;碑,是立起的路。北起石油城独山子,南抵龟兹古城库车,全长562.75公里的独库公路,使新疆南北的公路距离缩短了一半。公路全线有3处在飞线(地图上无法测量而用虚线标出的位置)施工;共要翻越4座终年积雪的冰达坂,其中3个冰达坂上修建的隧道总长度为3352米;整条公路共填挖土石方2354万立方米,修涵洞1300多个,桥梁65座,防雪走廊258米。工程从1974年8月动工到1989年2号隧道全线开通,共有3万余名战士参与修筑,历时15年。修筑过程中,平均每天发生雪崩、塌方几十次,全年最低气温零下40摄氏度,战士们几乎没有脱下过棉衣。工程完工时共有178名战士牺牲,平均每两公里半就守护着一位忠魂。
惨烈的代价填补了中国公路史上的4项空白:哈希勒根隧道(意为此路不通)成为中国海拔最高的隧道,海拔高达3396米;铁力买提隧道(意为不可逾越)是中国高寒地区最长的公路隧道,长达3223米;玉希莫勒盖隧道(意为黄羊岭)地质构造之复杂又是中国公路史上前所未有;两座“透风式下导风”防雪走廊是中国高寒地区防雪工程的首例。
一路飞架天山南北。今天的独库公路,不仅是新疆“二横三纵”公路主骨架中第二纵线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推动新疆经济社会建设发展的大动脉,更是激励后人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英雄之路。
烈士的英灵已铸就了不朽的丰碑,化作悠悠长路,绵延着烛照千年的民族精神,指引着一代代后人前赴后继……
今年47岁的陈俊贵,每天向过往的人们讲述着修筑独库公路的战友们的英雄事迹,他想让后人都知道,在美丽的天山上,曾经有那么英雄的一支队伍,那么壮烈的一群士兵,那么纯粹的一种情感。
(完)(韩俊华编辑)
作者:毕玉中 来源:兵团日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9208e70100li67.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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